去年的九月

曾巩诞辰1000周年纪念活动盛大举行

全国散文名家走进南丰，为其挥毫泼墨

创作出一批批有思想、有深度、有品位的散文作品

一篇张华北的《盱江流蓝》

在第五届中国徐霞客游记征文奖一等奖

一起来欣赏下散文名家笔下的南丰吧

秋分时节的南丰，秋意渐浓。晨光里，小城也褪去了初秋的炎热，凉爽清新。源头来自广昌血木岭山林里的盱江，遵循河流均是婉曲前行的定式，在这座古琴城边眷顾地几个优雅弯转，江水如仙子浣洗的一束长长青纱，轻柔地飘动，伴着水声的舒缓和悠扬。盱江是要流到抚河、注入赣江，最终汇进鄱阳湖的，迢迢千里沿途多少弯折无须一一数清。

杨学庆 摄

此时的江水是蓝的，蓝中透着绿，蓝里泛着沉静和雍容。此时，天宇的蓝要淡些薄些，是浅浅的蔚蓝，山麓以上又浅蓝加上了乳白。天与水试图衔接融汇却不能，中间已被山峦的绿阻隔开来。

万海莲 摄

盱江流过城东，江水映照出一座曾文定公祠堂。墙外一对石狮面水而立，瞩目远眺。正门厅一幅楹联概括了曾巩家族的名望，“秋雨名家德传万代，南丰先生文惠九州”，史上南丰曾氏的辉煌至曾巩达到顶峰。祠堂，历史上作为家族传承优良品德的重要场所，将祭祀、议事、教化等家族事宜在此进行。宋代的曾氏族人，在这桃源村渣坑建祠俸祖。其族规、族训承先启后、指导着后人，“勤职业、崇节俭、禁邪巫、明正学，行之有诚、修身为本”，每句虽简约，却无不渗透着先辈为人的轨迹。祠前临水洗衣台，层层台阶跌次而下，十余木桩高高低低护岸，水边有一女子低头洗衣正忙。一侧石墙下石板路在河畔延伸，江水幽蓝澄碧，漫过浅滩，冲开一处沙洲沿岸边流去。

吴芳龙 摄

当年，在琴城，小曾巩应坐在临江石阶上，读书不息，晨光在他脸上挂一层辉光。对岸的山岩下，有他和弟曾晔、曾牟的读书岩。几年的苦读，那里留下了他们清朗的读书声，池水留下他们洗笔的墨香。江水流长，曾巩的心绪早已顺水流去远方。

蔡涛 摄

祠右广场两侧，古屋各一栋，左为曾氏故园渣坑馆，东为渣坑村史馆。石基砖墙，徽式高檐，馆内聚汇了渣坑和曾氏多少千年的故事。广场边，一座廊亭、一口古井隐在花丛，居高望水，别样风光。两屋间一座戏台应是村民听戏之地。古时临晚，各家屋顶炊烟散尽，戏台上会挂起风灯，男女老幼坐在高低不一的板凳上，汉子们站立着或抱着膀子或抽着烟围在后面。锣鼓声里，傩戏开场。村头一株古樟，树皮裂如豹纹，两主枝一枝内已空，枝叶仍葱茏。树高十余米，如巨伞蓬蓬展开。树干上寄生草丛丛，旧草已枯如斑驳褴褛衣襟，新草枝枝挺秀，在这千年的枝干上萌生出荣耀。

张华北提供

千年前的一天，阳光也是如此温煦，天空也是这般蔚蓝，曾巩和胞弟曾布、曾牟堂弟曾阜骑在高头大马在乡邻簇拥下走过古街，走进村口，江水在歌吟，微风里茂林修竹向新科进士频频摇曳。已近不惑之年的曾巩并不年老，数年的躬耕苦读让掺白的头发爬满鬓角。面对乡邻们，笑颜的眼角已湿润，许是光焰直射的结果。

封治国 作

盱江弯转流过西城，古城小街，有树倾斜树枝搭上对面屋顶，房屋多已贴上征收的封条，古街的改造已在期盼中。一些徽式结构的旧宅院在静谧中等待。有青砖垒墙房屋高大挺立，屋顶扣瓦宽檐，窄小的天井里，光线足以将室内照亮。堂屋高阔，柱木结实地支撑着屋顶。墙上留有烟火熏过的苍老黑灰色、暗褐色。在一处青砖墙石券门上方，条石上刻有“半春园”，一个老妇走来，讲述小巷的历史。这院原来是儿童启蒙的私塾，想必是童若春天的初始，由这里走向人生的春夏，“半春”的立意甚好。老人已80多岁，头发掺白，她见证小巷近百年的变迁。两侧墙壁高耸，走在狭窄的巷子，人自感矮小。“谦豫书舍”的石框门吸引我们，由窄门望进去，内里的穿堂屋后，还有宽大的一排住房。一处临街的墙壁白灰已剥落，露出的红石块已风化成无棱角的石块，艰难地撑起房屋。一圆拱石门雕刻有花饰，透露出当初主人的显赫，屋中的家具已陈旧不堪。“揭述 天祠”，中有两字已漫漶不辨，十余棵线缆遮掩了半石。古城中，昔日曾氏的“曾密公旧宅”“秋雨堂”又向何处寻觅。

万海连 摄

盱江依山而流，大片沙洲又将江面逼窄。竹林沿河边镶成一条绿带。石垒的西门上杂草藤蔓丛生，出西门，凉亭处闲坐的老人说：盱江水大时，曾淹至半门，古西街水漫至小腿。曾巩大桥横江而过，水流匆匆，桥下沙洲占去半江河床。水窄处水流湍急，七八人在水中畅游，有老人奋力游过激流处。两名年轻女子着泳衣，在岸边石崖上扬臂伸展腰肢，随后下水游过。阳光在激流处打出一道亮光，水流清幽，下游沙洲弯转成几个弧形。石崖深入水中，岩石被凿成阶梯，可否是古之琴台，激水在此处转出几个旋涡。当年，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矢志不渝，以脚步丈量大好河山。进南丰，见“盱江自西南抵西门，绕南门而北转，经东门而北下，想与漈上之水会于城北之下流也。西门外濒溪岸，则石突溪崖，凿道其间，架佛阁于上。濒江带城，甚可眺望”，今景色依然。霞客先生可知，在他之前600年，曾巩应在江边码头登上一只木船，船夫竹篙头插进石上的石窝，撑开船头，曾巩坐在舱蓬，向岸上柔弱的妻子挥挥手，妻子转过了脸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。此一去，曾巩走进了官场，走进了州府。足迹在中国东南部的大地上划出了一个椭圆。曾巩秉承祖辈的品行，廉洁勤政，关心民瘼，得民众拥戴。其政绩留在每一处离任土地上人们的心坎上；“曾子文章众无有，水之江汉星之斗”。他的雄奇清淡、博雅厚重的诗文传诵在世间。多少年后，他被列入唐宋八大家之列，与他崇敬的欧阳修、王安石、苏轼等为伍，也应是当之无愧了。

谢卫民 摄

望盱江静如一条蓝色绸带。古城墙低矮，城上荒草葳蕤掩蔽了古旧的墙砖垒石，墙内侧一条小路沿墙延伸，一段段墙头已盖上了民房。一处菜地上，有老人在挖地，丝瓜架上硕大的瓜已老，那是留种用的。穿过已准备拆迁的屋门，即是盱江岸上的农民菜地。空心菜、白菜一畦畦，红薯的长藤纠缠在一起，新整的菜畦里，已钻出了嫩芽。豇豆苗已将长须绕上了斜插的竹竿，甘蔗扬着灰白的长叶。女人蹾在菜畦里拔着野草，老农赤脚走进自家浅水池，两只焊有长柄喷头的水桶扎进水中，水满后一手抓住一桶走上来，在菜畦间小沟里边走边上下晃动水桶，喷头的水均匀地把菜畦洒得湿漉。一水池上木棍竹竿搭成的挂架，七八个冬瓜悬在架下，每个已有十余斤。老农人说这是第三茬瓜了，第一茬摘了30斤重的瓜。一棵水管伸向水池，清流欢畅，水来自盱江，滋润着这河边肥沃的土地。那条盱江，沙滩铺向河心，细沙上踩满孩童脚印，一条踩出的小路通向河边，青草茵茵，临水摇摇。一棵大树被葎草藤爬满半树，几个丝瓜也悬在横枝。

邹文平 摄

曾巩最为艰难的那些年，父亲去世，家道败落，28岁的他顶起了一家生计的重担，南源耕田下种，担水浇园。曾巩婚后，无书房，借邻家后院荒地，盖起斗室南轩书房，白日耕种，夜晚苦读。农人的艰辛、学生的苦楚交织，也为成就一个文学奇才搭建了跨越横沟的独木桥。盱江对岸，曾巩文化园的阁楼在林中突兀而出，在他诞辰千年之际，如地下有知，也是无比欣慰了。

李润生 摄

凤祥山在潭湖东南的远处长卧，山峰突起一角，如伸开双翅的凤凰。潭湖，一汪水泽将周边山峦一一倒映在其中。水静波微，迎着阳光，每一褶皱突起闪烁出银屑。波浪起伏，看似重复却每次各异。船行处近水澄绿，向远渐渐深蓝。浅山树木几乎垂探进水，临水处露出一线黄土水岸。此时看水又是凝脂在涌动。水色如此，山亦多彩，近山翠绿，及远绿暗，更远则涂上幽蓝。树丛已掺进了黄叶，毕竟秋色渐浓。处处小山如龟生绿毛、或绿龙戏水。船回转间，黑白花蝴蝶随船飞舞，潭水向里伸延一段小湾，倒伏的枯树浮在水上，把那水湾隔成禁区，唯有一只小白鹭静立在水边。如在空中看潭湖，则是一片巨大的芭焦叶，叶边被调皮的仙童撕成千奇百怪的碎绺。当年徐霞客如行至此，怎不踏水而歌，扶木而吟，足迹留香。

杨学庆 摄

盱江环顾的水南村，已被桔林围绕，房舍在桔林中露出高低错落的棕红屋脊。桔园里，桔树夹道，人只有依翠而行，清馨扑鼻，绿叶投影。唐诗人李绅早有“江城雾敛轻霜早，园桔千株欲变金”赞密桔，此时的桔树，绿叶中蜜桔累累，有黄有绿，半黄半绿，或上部抹黄，黄中有诱人的油亮。

万海连 摄

水南村之桔，栽培最为悠久，如今小叶红桔、小叶广桔、南丰蜜广等已成佳品。南丰蜜桔，古之贡品，毛主席曾作国礼赠斯大林，得桔中之王赞誉。离收获尚早，纤细枝条坠满青桔，树枝不堪重负俯身触地。桔树皮灰白，上有竖纹刻满精细。或直干上三五分枝，分枝略向外仰，或扭曲转体再外伸在林间。对山浑圆，盱江如一道弯弧的碧玉，平缓、静美。曾经的盱江也有发怒时，浑浊的大水淹没桔林，而今安宁下来。林间水塘倒映桔树，绿沉绿浮，绿在水上水下轻摇。美人蕉黄花犹在，长叶透黄，为桔园的水上作了一处点缀。

章小琴 摄

在观必上居高临下看桔是另一番景象，观必上来自地名官陂上，一改则成：看美景必由此上山。阳光由山顶斜照而下，将坡上坡下大片桔林染出亮色，山凹里桔林则被山影温馨笼罩。多年前，一场罕见冰冻，全县蜜桔几近全军覆灭，唯有此地安然无恙，人说是军峰山之威吓退了灾星。沿栈道拾级而上，下望车么湖水清如镜，湖边小山如仙人深入水中之履。夕阳辉光下，水面出奇的宁静。登顶在揽胜台环顾，北看，水边半岛如大鲵晾背，远山已山岚曚昽；西望，军峰山峰顶右侧被阳光烧成不可直视光焰，投下光带如数把利剑直刺湖水，水面银光熠熠。细辨军峰山脊，如上望天穹的将军，胸腹高隆，卧在苍翠的山床；向南，蜜桔树遮盖了大部分山地。想必深秋之时，定是“离离朱实绿丛中，似火烧山处处红”。太阳渐渐越过山脊滑下，军峰山轮廓顿时愈加明晰，曼陀山突兀，扁担峰窄长，山间树木则愈加灰暗。徐霞客曾登军峰山，留下"军峰耸翠乃南丰八景之最"的千古之赞。瞬息间银面的湖水也细腻起来，水中有岛，岛亦有名，但我看来小若一叶扁舟，大若一条弯转巨鲸、一只长颈神龟。此地古时小河欢畅，水车咿呀，石磨旋转磨面不息，溪水由此汇流盱江，如今一条大坝成就了一个美水的世界。

万海连 摄

夜的琴城，彩灯齐放，盱江里是无数七色的灯影，还有那数不尽的点点繁星，一起闪烁出天上人间的奇彩。走在盱江畔，或能依稀听得千年前曾巩在水岸的吟诵：“云乱水光浮紫翠，天含山气入青红。”“盱江郭东门，江水湛虚碧。东南望群峰，连延倚天壁。长林相蔽亏，苍翠浮日夕。”或又听有《牡丹亭》里杜丽娘在唱“朝飞暮卷，云霞翠轩，雨丝风片，烟波画船……”，那婉转、徐缓的昆曲唱词顺水悠悠而来，又悠悠远去。

李少勇 摄

张华北

笔名北夫，散文作家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理事、河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、沧州市作协顾问，第三届冰心散文奖、中国散文学会30年突出贡献奖、第24届孙犁散文奖、河北第12届文艺振兴奖、燕赵文化之星获得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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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品：南丰县文广新旅局

作者：张华北

编辑：黄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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